“如果把自己的一生许给某个学问,就没有权利像普通人一样对待自己的生命了。”这是94岁依然工作在学术一线,必赢76net线路官网秦裕瑗教授的人生信仰。
在武汉高校,还有很多如他一样的高寿教授。有数据显示,全省高校80岁以上的高寿者约有8000人左右。其中,有105岁的武汉大学著名美国史专家刘绪贻先生,102岁的武汉理工大学退休教授宋百廉……他们有学问、有信念,更有情怀。他们历经家国动荡,走过烽烟岁月,依然以赤子之心面对生活之种种。
从今天起,本报推出“高校寿星”系列报道,记者走进数名武汉高校老教授的家中,让读者了解他们的睿智人生,也可从中一窥他们长寿的秘诀。
“如果把自己的一生许给某个学问,就没有权利像普通人一样对待自己的生命了。”说这句话的是必赢76net线路官网94岁的秦裕瑗教授。
他撰写的《初等组合最优化论(上册)》于去年9月出版,下册完稿正在校对,这将是他的第17本学术专著。
他一生心无外物,身许数学,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到鹤发童颜的老年,痴迷研究从未停止。
日前,记者来到秦老的家中采访,深深感受到老数学家对学术的热爱和真挚的赤子情怀,而几天后他还要坐火车去海南,参加中国运筹学会排序分会的学术会议。
秦老与夫人付老师伉俪情深,一生互相扶持 记者施政 摄
我是数学王国的公民
1924年5月4日,秦裕瑗出生在江苏扬州,中学毕业后考入上海大同大学数学系,师从著名数学家杨武之(杨振宁之父)。1950年,成绩优异的他在杨武之的推荐下到同济大学担任助教。
1955年,国务院从同济大学、天津大学、南京工学院等高校抽调一批老师组建了武汉测绘学院,秦裕瑗从此来到武汉。后来,他被调到武汉钢铁学院(武科大前身)执教。
1984年5月,秦裕瑗年满60岁,按照规定即将退休。在支部会上,他伤感地说:“我这一生只做了这点事,就要退休了,想不通,还有很多想做的事……”学校于是聘请他作为特殊人才继续留教。
上世纪80年代,秦老先后受邀到德国、加拿大等7个国家的14所大学进行学术交流,“日程安排总是满满的”。上世纪90年代,经奥地利国家科学部批准,格拉茨技术大学聘他为客座教授。他站上了国外大学的讲台,讲授运筹学,学生们说:“这门课很难学,但我们听您讲这门课,学起来一点也不难。”
1990年,他列入世界数学家名册。1994年,他70岁了,退休了。然而,直到今天,他从未真正退下来休息。
每天早上,吃过早饭,他来到学校办公室,查阅资料,撰写文章。中午回家吃饭,午休后,走进书房,继续研究,每天至少工作六个小时。秦老,俨然武科大校园里鲜活的“活到老、学到老、工作到老”的好榜样。
这十多年,他总结毕生教学科研成果,主持编写《运筹学简明教程》,列入国家“十一五”“十二五”规划教材,在全国各高校使用。还撰写了21世纪现代数学指南丛书《离散动态规划与Bellman代数》等专著。
作为著名运筹学家,秦老每年都要参加各种学术会议。2016年全国排序论与组合最优化学术会议,90多岁的他在主席台上站着做了半个多小时的专题报告,赢得全场热烈的掌声。
“我不仅仅是中国公民,还是数学王国的公民。”秦老认真地说,“所以我要一直工作下去。”
我不是院士,但学生当了院士
数学难学,秦老承认。但他认为,除了学生不用功,还有就是老师没讲清楚,学生学起来费力,也有教材的知识点零散,学生学起来难。如何把深奥的数学讲得简单、有趣?秦老琢磨了一辈子。
学生说难学,他就选取典型题目,在课堂上讲方法,然后让学生举一反三,一通百通。他讲课深入浅出,语言幽默,学生都爱上他的课。
教材不好,他自己编。写好教材后,先给夫人付老师看,提意见,再提供给一些大学试用,不断完善。历时几年后,才印刷出版,成为国家“十一五”规划教材。
“我不是院士,但是有学生当了院士。”秦老当年教过的学生,有5位后来成为了院士,包括宁津生院士、陈俊勇院士等等。秦老说,“学生取得比老师更高的学术成就,我很高兴,很骄傲。”
他教书育人近半个世纪,桃李满天下。走到哪,都能碰到学生。他开心地谈到在德国、加拿大进行学术交流时巧遇学生的经历,自豪地说:“教师职业崇高而有意义。”
数学难题很多,秦老常常为此痴迷。有一年冬天,一个数学难题想了几天,夜里突然有了思路,70多岁的他赶紧爬起来记下灵感,夫人醒了,忙给他披上衣服。听见他说“对对对”,夫人还以为表扬她。第二天和女儿说起,女儿笑她“自作多情”,爸爸那是说他想到的解题方法“对对对”。
秦老讲述给自己一生影响最大的两位老师。一位是杨武之,也是华罗庚的老师,曾任清华大学数学系主任。这位学识渊博、治学严谨的老师,让他深深地迷上了数学。一位是吴之翰,曾主编《德华大字典》,后来担任过同济大学副校长。他翻译时要求严格忠于原文。秦老在他的指导下,翻译了100多万字的德文数学专著。
感谢夫人和孩子们支持我一辈子
秦老的爱人付老师,从武钢职工大学退休,对记者自我介绍说,“我是他在同济大学时的学生,比他小12岁。他今年94岁,我才82岁。”付老师说“才”字时,特意加重了声音,听上去仿佛是说自己18岁。
“夫人支持了我一辈子,非常感谢夫人!”秦老深情地表白,“夫人不仅支持我,还让孩子们也支持我。没有家人的支持,现在的一切都不可想象。”
除了专心做研究,秦老是个名副其实的“老小孩”。口袋里不装钱。衣服,都是付老师买回来;吃的,付老师做的都好吃;出门,付老师跟着。“他喜欢吃蹄膀,我每个月就让他吃一两次。再要的话我就说外面买不到了,他也相信。”付老师嘴里说着,眼中泛着光。
1996年,秦老得了膀胱癌,付老师说,“感觉天要塌了”。她在家里和医院来回奔波。在秦老化疗期间,付老师查出脑子里长了瘤,她瞒着秦老,把他安顿好,才安排自己手术。一直到开刀检查说是良性,才告诉秦老,“免得他担心,只要他好好的”。
当问及“当年谁追谁”时,秦老指着夫人笑说,是她追我。付老师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说,“当时数学考试是面试,我5个题目都答对了。一天,路上遇见,他对我说,你考得很好,照片都挂出来了。你们看,谁追谁?”大家都笑了起来。老两口互相看着,微红了脸。
秦老谈及今后,“现在不能做长期计划,但是做3年计划还是可以的。很多人退休后就放下工作,去旅游、去做其他事情,这都很好。但我既然已经身许数学,就要把自己的数学研究继续下去,这是对人类有益的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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